宦官肆虐的突出表现,还在于它同厂卫制度的为害相结合。明代的锦衣卫,是洪武年间朱元璋为了巩固皇权、防范臣民造反而建立的“专主察听京都大小衙门官吏不公不法,及风闻之事”(5)的特务机关。它原名仪鸾司,一称“锦衣卫亲军指挥使司”,职责是“掌侍卫、缉捕、刑狱之事;盗贼奸宄,街巷沟洫,密缉而时省之”。这一机构曾于洪武后期禁用;恢复使用是在成祖朱棣迁都北京之后。这时除锦衣卫之外,另设东厂;其后于宪宗时又别设西厂,也都是“缉访谋逆妖言大奸恶等”(6)的特务机关。而这些机关皆“令嬖瞟匿者提督之”(7)。于是宦官逐步地全面地控制了厂卫的权力。他们直接秉承或者假借皇帝的旨意,拥有随意逮捕、刑讯、杀戮百姓以至官吏的特权,国家的司法机关倒是成为了它们的附庸。例如成化间宦官汪直提督西厂,屡兴大狱,数月之间,为虐至于“士大夫不安其职,商贾不安于途,庶民不安于业。(8)”“自诸王府边镇及南北河道,所在校尉罗列”,甚至“民间半詈鸡狗琐事”也予以重法处置(9)。到了武宗正德时,以刘瑾为头目的宦官的权势更加膨胀。刘瑾除掌握司礼监及使厂、卫合流以便统一节制之外,另增设内行厂,比厂卫更加凶狠残酷地茶毒一般臣民。同时引进爪牙,培植死党,逐步侵夺内阁大权,朝野上下,一切均为阉宦所左右。整个明王朝的黑暗腐朽已达到极点了。
(三)财政来源枯竭,经济濒于崩溃
有明一代,在宣德朝以前的五六十年中,由于政策对头,强本节用,劝务农桑,结果形成了所谓“百姓充实,府藏衍溢”,“土无莱芜,人敦本业”,“上下交足,军民胥裕”的局面。但在此以后,情况发生了完全相反的变化。如前所述,这一时期,特别是嘉靖、隆庆、万历几朝,由于剧烈的土地兼并和宦官肆虐,造成了多方面的严重情况。例如在财政方面,由于屯田被破坏,盐法被废除,太仓供不应求,而冗费既巨,边供费繁,加之土木。兴建和祭祀等活动月无虚日,开支既巨,帑匮竭,以至司农当局只得千百万计开辟财源,甚至“变卖寺田,收赎军罪”(10),以为补救。但即使如此,由于“京边岁用,多者过五百万,少者亦三百余万”,以致“入不能充岁出之半”(11)。嘉靖以后,几乎每岁均出现巨大的财政赤字。例如嘉靖七年(1528),太仓银全年收入只有130万两,支出却为241万两,亏空达111万两,几与收入之数相当;嘉靖二十八年以后,亏空数逐年增加,通常年亏空达到了二三百万两,到了三十年(1551),全年亏空总数竟达395万两之巨。此后情况虽略见好转,但到隆庆元年(1558),收支两抵,仍又亏空达395万两(12)。到了这个时候,民穷财尽,困窘的局面已经积重难返了。正如隆庆元年卢部尚书马森所言“今日催征急矣,搜括穷矣,事例开矣,四方之民力竭矣,各处之库藏空矣,时势至此即神运鬼谕亦难为谋”(13)。
但是,这个破烂的摊子毕竟是不能不继续维持下去的。于是从上到下,进一步横征暴敛,搜求不止。当时在商税之外,复加矿税;田赋之外,更征兵饷。矿税之害,前已提到;仅就兵饷而言,也是种类繁多,数额巨大。以言种类:有因辽东方面蛮族内犯,连年用兵而增征的“辽饷”;有因农民起义爆发,为“戡乱”出兵而增征的“剿饷”;还有因内外交逼、不断用兵,原有正规军不敷调派,为加练民兵而增征的“练饷”(14);等等。以言数额;每有增征,动辄达数百万两之巨。崇祯初御史郝晋曾指出:“万历末年,合九边饷止二百八十万两。今加派辽饷至九百万,剿饷三百三十万业已停罢,旋加练饷七百三十余万。自古有一年而括二千万以输京师,又括京师二千万以输边者乎?”(15)所言虽系明代末年情况,但这种情况的出现,远非始于崇祯年间,而是早在嘉、隆之世便已露端倪了。
以上所举,只不过是荦荦大端。除此之外,如吏治的腐败、边防的松弛、法制的陵夷、朝廷大权的旁落等等,一切都在动摇着王朝统治的基础。这时有识之士所共见的严峻事实是:这个封建严正声明几乎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。如果不有伟大的经世之才,出来担当大任,突破因循陈腐的空气,扫除常规,实行有效的改革,是决不足以挽救危局的。正是在这种时势之下,身居首辅的张居正毅然“以天下为己任”,起而担当了领导改革的重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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